黄思文迅速拎清了轻重,几乎是梗着青筋,才道出这番话来。
他委屈,他真是天大的委屈,本来料想中一场风光大仗,竟然演变成这般模样,一个常委会,他黄大市长竟然道了两次歉,这他妈算怎么回事儿。
如此的委屈,黄思文还必须得忍,谁叫姓周的手握大义。
却说,黄思文道罢歉,脸色迅速恢复了冷峻,梗着声道,“周书记不让散会,想必是还有什么重要指示,我恭听周书记示下。”
说着,黄思文作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是的,他有些迫不及待了,薛向跳出来,已经被他黄市长的大巴掌扇下去了。
这会儿,周道虔不知死活,竟然又跳了出来,且一跳出来,就狠狠咬了他黄某人一口,令他痛彻心扉,这个仇,黄思文不报了,就算封王德江,他也会遗憾终身。
他等着周道虔发招,他真想看看周道虔这狗肚子里,到底存了几两香油。
周道虔不急不徐从荷包里掏出包小熊猫来,抽出一根点上,随即将烟盒抛上了桌面,示意众人自取。
周道虔哪里知道他这点烟的举动,已然晃瞎了无数双眼睛。
众所周知,周书记不抽烟,也讨厌烟味儿,寻常会上,除了活土匪这胆大包天之辈,谁敢在周书记面前抽烟。
如今,今天过去,周道虔倒摆出了老烟鬼架势,实在不能不令众人瞠目结舌。
今次的会议,简直就是奇峰迭起,诸怪皆来,恐怕党史也没有这种散会了接着开会的新鲜事儿。
周道虔慢悠悠地抽了几口,清淡的烟气,在水晶灯的交汇下,染成了金紫,清淡的香气熏陶着周道虔的大脑,振奋着他的神经。
半只烟抽罢,他终于开口了,“方才的会议,我仔细听了,略去农村经济工作会议不提,我对先前同志们的意见提几点看法。”
“首先,我是不同意挂职江方平、解职蔡国庆的!先前黄市长以及赞同黄市长意见的同志们的主要意见,无非有两点,要么是江方平没有财经领域的工作经验,要么是蔡国庆履职不力。但是我请同志们跟我再学习一遍领袖的矛盾论,领袖在矛盾论里,已经明确指出了,解决问题的关键,似要分清事物的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,要善于抓住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。”
“当前德江的主要矛盾是老干部的住房、医疗等待遇问题么?是治安败坏,农村黄赌毒泛滥么?我看不是!归根结底,还是经济发展滞后和人民群众对富裕生活不懈追求的矛盾。要解决这个矛盾,根本手段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,换句话说,也就是搞好、搞活德江经济。”
“可以说,经济的发展,对德江至关重要。众所周知,德江刚完成了地改市,经济、政治地位超越了其他兄弟行署,仅次于首府锦官城和重镇山城,而德江是如何完成超越的呢,无非是经济搞得比人家多那么一点点成绩,说白了吧,无非是旅游经济和蜀香王的诞生,大大拉动了德江地区的经济增长。”
“但是,取得的成绩是渺小的,困难是巨大的,别的不说,如今梅山、银山的发展已经慢慢追了上来,这两地原本的经济底子就远较我德江雄厚,厚积薄发,追上我们德江也不是不可能,一旦让梅山、银山完成了反超,我想咱们在座诸位面子上,总不会是生光彩吧。”
“所以,德江目前的当务之急,就是大干快上,把经济拉得飞起来。而要搞好经济,关键是在选贤任能,谁是贤能呢?毫无疑问,是那些已经在经济领域做出过成绩、证明了能力的同志。这位同志是谁,相信不用我说,大家心里都有杆秤,不错,正是薛向同志……”
周道虔绕了一大圈,最终将重心落在了薛向身上。
“周书记,薛向同志有能力,这我们都知道,你似乎用不着这般长篇大论的引申,再说呢,薛向同志有能力,这和江方平、蔡国庆有什么关系!”
孙明有些不耐烦了,以他沉浮宦海数十年的直觉,隐隐感觉到若是再让会议拖下去,大好局势,没准儿会有倾覆的风险。
周道虔按灭烟蒂,“自然有关系,当初这两位同志得用,一个是薛向同志举荐,一个是薛向同志担保,薛向同志之所以提举这二位同志,是因为这二位同志能配合他的工作,我犹记得当初薛向同志保举江方平同志时,说他熟悉这个同志。熟悉,看似平常,却是多么深刻的总结,不熟悉就不能理解,不理解又如何应用,黄市长使用不好这两位同志,薛向同志未必使用不好!”
周道虔简直是高帽子不要钱地往薛老三头上砸,最霸气的是,这位反驳黄思文罢免江、蔡的理由竟是,薛老三当日那个牛逼冲天的说辞。
按照周道虔的理由引申下去,只要薛向同志认为合适的同志,都可大用,谁叫薛向同志得用了,谁叫现在德江的经济全靠人薛向同志撑着呢。
这一句句,像暴雨一般抽来的鞭子,抽得黄思文脸上无比火辣。
可他偏又不好反驳,的确,如今的德江财经大权还在薛向手中,更悲催的是,这一切都是他黄思文求着薛向交出去的,为此,还立了字据。
他便是想反驳,也没有言语。
周道虔霸气地反驳罢,忽地又伸出了一个指头,“第二,我要点名批评黄思文、孙明、白启明三位同志。”
“批评?周书记言重了吧?”
孙明笑眯眯道。
“如果说因为发言不受周书记满意,就得受批评,那今后的常委会,只怕真就得成一言堂了!”
黄思文盯着周道虔,眼中烧着火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