绾翎眉头皱了皱,又舒展开来,道:“这倒也是,不过无所谓,就算没有这件事,我们跟苏家也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。”
“我们?”颜离戏谑地重复了一遍。
绾翎白了他一眼,严肃道:“从苏丞相今天的手段就能看出来,他苏家能有今天,绝对不只是依靠苏老国公当年的余荫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苏映璇今天连番触及父皇的大忌,甚至还口出狂言,如果苏钦不这么做的话,那就不只是死一个苏映璇那么简单了。”颜离的语气颇有些嘲讽。
绾翎接着道:“不过,他以为他这样做,就能取得皇上的信任吗?一个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毫不犹豫地下手,更何况别人呢?他这么做,恐怕只会让皇上更加忌惮。”
“没错,不过在那个场合下,苏钦他别无选择。”颜离嘴角勾起,带着一丝邪魅,“如果他不下这个手,那就正好给了父皇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,不要说以后如何了,当场就可以治他苏家一个诛族大罪。”
“只是可惜了苏映璇,她其实只是个牺牲品。”绾翎似乎有些感慨。
颜离挑眉,问道:“你可怜她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绾翎扬眉一笑,笑意里又夹杂了几许冷峻,“她多次欲陷害我,今日之事若是让她得逞,我叶家满门兴许都保不住,还有那个端果盘的丫鬟,又有何辜?纵然是下人,也是一条人命,却因为苏映璇而莫名其妙地就没了。”
“其实,我也有些感慨。”颜离理解地点了点头,“不过,苏映璇之死的确是她自作自受,不论是谶语也好,陷害四公主也罢,无论因为什么原因,她都非死不可。”
“倒是很少听你说这样的话。”绾翎看了颜离一眼,本想问他,苏映璇多年痴心于你,你为什么能毫不犹豫地亲手送她上绝路?你在帮我做那些事的时候,有没有过一丝丝不忍?
但绾翎想了想,还是没有问出来,因为她想到了颜离刚刚才说过的那句话,“我可以对任何人心狠,但那个人绝不会是你。”不管真假,心口还是有暖意上涌。
“其实,父皇从来不是个迷信的人。”颜离在一边的藤椅上坐了下来,幽幽道。
绾翎在他身边坐下,倒了杯茶,小嘬了一口道:“天子圣明,不过民众总是需要一些信仰的,作为天子,自然更加需要上天的支持。所谓谶语,更像是利器。”
“父皇今日可是好好地利用了这把利器,不止是苏家,还有许多像苏家这样的世族,是该狠狠警示一番了。”颜离此刻的眼神,与白天的皇帝十分相像。
“可皇上却放过了苏夫人。”绾翎并非是疑问句,而是肯定,其中深意,颜离当然不会不明白。
皇帝虽然警示了苏家,逼迫苏钦亲手勒死了苏映璇,却对明显参与了陷害一事的苏夫人网开一面,而且没有牵连苏贵妃。可见,皇帝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将苏家连根拔起,或者是,苏家现在还有存在的必要。
“如果苏家彻底倒了,谁来牵制慕容一族?”这还是颜离第一次跟绾翎讲起,如此深层的朝堂之事。
慕容一族虽然有走下坡路的趋势,但毕竟还有太后和皇后在,一国最尊贵的两个女人都出自慕容氏,即便煊赫不及当年,又能真的落魄到哪里去呢?
“就算皇上不迷信,但是涉及皇权未来这样的大事,皇上真的会一点都不在意?”绾翎再次回忆了一番白天发生的事,心头产生了一丝疑惑,“当智贤大师把写着谶语的卷轴交给皇上的时候,皇上为何会表现得那么淡定?”
就算如皇帝自己所说,他相信四公主绝对没有那个可能祸及皇权,可四公主背后的人呢?最重要的是,慕容一族,还有位长公主!这位长公主如果生在绾翎那个世界,绝对是不亚于武则天那样的传奇女人。
长公主和四公主一母同胞,都是皇后亲生,但却与四公主完全不一样,具体的绾翎也说不上来,她来京城这么久,都只是听闻长公主的传说,而从未见过真人。就连四公主成亲,长公主都没回来,而是坚守在北疆的营地里。
“兰若历史上,不是没有过女主天下。”颜离静默了一会儿,目光悠远,像是看到了什么,隐隐有危险的光波在流转。
你想当皇帝吗?绾翎突然很想这么问,但是话到嘴边,就又咽了回去。这个时代的人,又是那样的出身,只怕没有谁敢说,对那个位置一点想法都没有吧。
可无论有或没有,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?绾翎这么告诉自己,但却忍不住开始心烦意乱起来。
“长公主那样出色,或许,皇上真有这想法也不一定。不过呢,不管是不是,我都管不着。”绾翎按了按太阳穴,站起来对颜离做出送客的姿势,“但是睿王殿下,这里是小女子我的闺房,还请您离开吧,咱们改日再叙。”